一颗坚果儿（AFD： 繁花缱绻）

44.

在助理拉起行李，王一博也起身准备搭酒店电梯上楼时，程宁嘻笑的声音却从大门处传了过来，他不自觉望了过去，时隔三个多月，终于得以再次见着肖战，他一贯温文如四月春风，一身浅蓝衬衫佐以白色素T打底，一件牛仔裤，普通人平凡休閒的装扮，肖战却穿成了众人的目光焦点，可是看在王一博眼裡却仅是刺痛。

程宁揽着肖战的右手臂，卸去了过往高贵难攀的精緻妆容与豔丽性感，此时就搭着一件长款素白洋装，高扎起的马尾…加上和他相似的眉眼，不正是肖战当年赞叹的Venus吗？

王一博别开了眼，一点也不想面对面碰上这种尴尬，可是偏偏身影被肖战一行的工作人员认了出来，朝他和李清清高呼了声，一边鞠躬一边小跑步了过来，这下连肖战不注意到也难了，原本他还低首侧耳听着程宁在他耳边说话，脸上不时露出温柔，曾经只专属于他王一博的浅笑，可是当他抬头对上他的眼神时，笑意消弭殆尽。

肖战的眼神裡看不出情绪，俊美雅致的五官变得疏离淡漠，好半晌才礼貌性地对王一博和李清清颔首示意，一如他过往在工作场合用以应酬的礼节。

「一博，清清姊，你们到得正好，大家刚忙完了室外勘景，正要去餐馆用餐，这酒店的藏菜可正点了，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们一块儿吃吧？」

Apocalypse的小助理客客气气地说，还回头望了肖战与程宁一眼，两人都站着没动，团队裡其他人自然也不敢有所动作，呈现所有人都等着王一博这边团队的回应。

「好啊…我们刚下飞机，大伙儿正饿着呢！」

见王一博脸色难看地不發一语，李清清自然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却未料小崽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扔下一句我不饿就拉着自己的行李打算转身上楼。

「王一博！你这是干什麽呀？刚刚才答应我的事情，不过几分钟转眼就忘了吗？」李清清尴尬地追了上去，一拉住王一博便低声耳语道。

「看见他俩的脸我吃不下，又错了吗？」

王一博有点恼怒，他是来工作的，如果可以不接，他绝对二话不说会立刻推辞，但陈沁沂说什麽都不允许他任性，他也妥协了，难不成现在还要告诉他，工作内容还包含吃饭？那他肖总监心情好的话，是不是他还要陪睡暖床？

「你有想过这事情传出去，又得给陈姐惹出什麽风波吗？惊悚带来的话题还没完全压下去，现在Apocalypse就要撤出中国，他们好歹是这几年明裡暗裡都在背后推着你往上的功臣，你大爷现在翻脸不认人，是要网上又拿你跟肖战做什麽文章？」

李清清皱着眉直言不讳，她也不想逼王一博面对这种场合，但难道失去了肖战，他就要把自己活得一蹋糊涂吗？

王一博沉默着没能再反驳，他都不知道究竟是为了那句肖战会被牵连，还是会给陈姐惹麻烦，自己才会又顺着李清清的意思被拖回了大厅裡，程宁跟肖战也很得体地无视忽略方才的一阵尴尬，便笑着招呼所有人往餐厅移动。

「本来是要等Karen姊一起的，但她才刚出發去机场接应雨霏，赶回来大概也要一段时间，所以才安排我来招待一博跟清清姊，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博哥还是一样帅气啊！我们都超级期待这次的作品的，虽然有点可惜，听说本来伦敦那边希望肖总监再卖一次面子，下场当模特，但却被他一口给回绝了。」

小助理一边跟着王一博身边走着，一边善尽职责地扮演起套熟热场的角色，这次的摄影对Apocalypse北京所有的员工都意义重大，虽然作品完成后大多数的人都要各分东西，仅有少数被挖脚到海外总部持续为品牌卖命，但光是凭藉这几年在肖战底下干事的经历，让他们在北京也好、上海也罢，找到一份拿得上檯面的差事都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清清笑着虚应了几句，不时瞥着几眼闻言后脸色越来越差的王一博，这孩子高兴不高兴都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不会客气的，就算她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哄到位了，却依旧无法放鬆警备。

王一博很自然就被安排到与肖战和程宁一桌，且尴尬地是餐厅场地限制，一桌也就顶多四、五个人，于是Karen不在的情况下，李清清硬生生便成了这场前后任重聚的唯一见证者。

「几个月前才见过一博，我记得当时没这麽清瘦，最近工作这麽忙吗？」

程宁大概是四个人裡面神情举止都最大方自然的，从坐定之后就噙着恬然柔和的笑意，即便查觉肖战见着王一博后，安静了许多，不仅低着头花五分钟用纸巾擦拭自己的餐具，还顺道连她的都擦了一遍，她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对着王一博跟李清清攀谈。

「一博本来肠胃就不好，工作忙是一回事，一些糟心事又揪着他不放，自然就胖不起来，不过也好，下个月就要进惊悚剧组，那个角色可能还需要他再更瘦一些。」

李清清看着桌面一道道上来的菜色，捡了几样不辣看起来也清淡的夹到王一博碗裡，就跟他哥一坐下就闷不吭声一样，王一博也差点就没把桌上的餐巾纸全都撕成纸花。

满脑子仅想着赶快吃饱赶快离开的王一博，刚拿起筷子，就见程宁从夹了一道羊杂烩茄子到肖战碗中，还来不及意识他便已脱口而出：「他最讨厌的就是茄子。」

桌上瞬间漫开一阵短暂的静谧与尴尬，连王一博自己都立刻扁了扁嘴，一副懊恼模样。

「是吗？」程宁张大眼睛，无辜地看向肖战。

「不碍事，一点而已。」

肖战带点宠溺地笑了笑，卻未否认，一双筷子也凝在碗上空显得为难，程宁见状也没多说什麽，俐落地就又把菜從肖战碗里给夹了起来，自己一口吞下去。

「你不喜欢的，我帮你吃掉就行了，不用为我勉强，难怪一博会是你这麽宝贝的弟弟，以后可得麻烦你多教教我战战的喜恶，他性子就这样，不管自己喜不喜欢，都先替别人设想。」

程宁专心吃起了碗裡食物，冲着王一博说话的语气却让他听不懂究竟是挖苦，还是别有用意，不过这下倒是真的让他彻底没了食慾，随便扒了两三口饭，便起身风一般地离开座位，留下再也无力阻拦，满腹嘘唏的李清清。

肖战一直到王一博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餐厅入口后，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悲伤才尽数浮现了出来，他看着狗崽崽碗裡还剩着的大半碗饭沉默不语，动都没动过一口食物的他，也放下了碗筷，起身离开，程宁看着一切，却不动声色，同样一口一口细细地咀嚼着嘴裡的米饭，并在瞧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李清清，用表情演绎，生动却沉默地大骂她各种三字经时，回以她一个灿美的甜笑。

翌日，当汪雨霏也就工作冈位后，团队便移动到了羊湖，这个宛若是上帝落下的泪水在人间形成的天湖，白昼在蓝天白云的辉映下如同璀璨晶亮的蓝宝石，美不胜收，距离拉萨也不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很自然便成为此次档期匆促的拍摄场地首选。

当两位模特都敬业而配合，让整天的拍摄流程得以提前一个多小时收工时，四十多人，且多是年轻孩子的团队，无不七手八脚地在当地藏人领队的协助下，开始了扎营、晚会的准备，毕竟此趟一回北京之后，未来所有人恐难再有聚首之期，肖战也就拗不过多数人的期盼，允了这场假公济私的庆功晚宴，庆的是最后一期拍摄的顺利完成，贺的也是Apocalypse这几年来在中国打下的辉煌战绩。

当颇像样的篝火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燃起，大伙儿的情绪来到了最高潮，王一博与汪雨霏两位主角被簇拥着再现当年一举催生了维纳斯的那支舞蹈，肖战坐在一旁，静默地望着熊熊燃着的火光微微發愣，偶尔凝向被困在人群中央，王一博难得崭露笑颜的小脸，小崽子虽然拒绝了众望所归的要求，却依旧诚意十足地替大家表演了一段所有人都能立即学会的简易舞蹈，不久大家便绕着火堆一个拉一个地舞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当一行人舞到了程宁面前时，突然有人出声高喊道：

「今夜我们是否该欢迎我们最值得敬佩赞叹的肖总监，以星月为凭，圣湖为据，在这个最靠近上帝的地点，向程总监立下至死不渝的婚聘之誓？」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喧嚣，纷纷忙着将本分开坐在两端的肖战和程宁都给拉到了中央，事先没有心理预备，王一博一张脸瞬间便刷白，他想退出，却被不明所以又兴奋的人们给推到了肖战跟程宁身边。

「还有谁比我们总监优秀的弟弟一博更适合当这场仪式的见证人！肖战！程宁！」

王一博望着被人们推着挤着，而不得不小鸟依人地挨进肖战怀裡的程宁，肖战也伸手揽上了程宁的肩膀，状似害怕她因为周遭过于亢奋激昂的情绪而受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直到这一刻，王一博才真真正正感受到，自己的世界彻底摧毁崩塌，不论他再怎麽想欺骗自己一切不过是肖战逢场作戏的假象，他的心也无法容忍肖战的眼底住进了另外一个女人。

「全都他妈的给我滚开！」

王一博不留情面地转身，恼怒地推开身后还一头热地欢笑，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独自冲向无垠黑暗的湖畔，现场瞬间就陷入可怕的沉默当中，肖战的脚步不安地晃了一下，却被程宁伸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并暗暗摇了摇头，朝他耳语道：

「让我来吧…」

「唉！我说你们大家这是怎麽回事啊？明明说好了是庆功宴，瞎闹什麽订婚？怎麽进行安排，难道我跟肖总监会没有打算吗？现在可好了，一博才多大年纪，别人要说不知道他们兄弟感情有多好还说得过去，你们看了四年还不明白吗？小朋友还没做好哥哥就要变为人夫的心理准备呢！现在我一桩好事被你们搞砸了，你们说怎麽赔我？」

程宁叉着腰佯怒了一番，终使得现场对王一博怪异举止的反应平缓了下来，带头起鬨的几个干部甚至还一一上前向肖战跟程宁致歉，把安抚现场的工作扔给肖战后，程宁缓步走离了营地，朝王一博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